古道禅深
□ 傅松强/文 白荣敏/图
大会岭为文成红枫古道第一岭,十里山道以青石条铺就,逶迤直上南田山。两旁的古枫树龄百年以上有84株,我们自然是选择它为赏枫第一古道。
“风情谁似枫林好,一夜吴霜照影红。”拾阶而上,道旁红枫耸立,丹霞满天,枫叶如灯似火,在枝头轻轻摇曳,争得众多镜头。唯有石阶上的落叶却枯中带红,静处一隅,在游客匆匆的步履下显得有些落寞。但于我看来,这些落叶虽不如枝头枫叶娇艳,光影迷离中却有一股芳华绽尽的美,那是一种容易被人忽视的恬淡和从容。这一地斑驳的落叶,孤傲如隐士般,不以他喜不以己悲,超然化外。我接住一片从枝头旋转直下的丹叶,端视着它,这“霜打枫叶别样红”的精灵啊,你是否完成了丹霞的蜕变转而“化作春泥更护花”?抑或不满于枝头的束缚,选择自由自在地放飞心灵?抑或厌倦了枝头的喧哗而选择与地上的枯叶退隐一隅,留得一片清净之心?
“孤标傲世携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我心想着潇湘仙子的诗句,继续抬步向前。
大会岭百年以上古枫大都结有或大或小的树痂,其中一株的树痂尤为引人注目。其痂形硕大,外皮像龙鳞,整个树痂如千年神龟附着在树干上。若把树身看作老僧,树痂视为神龟,那便是神龟听禅了。这么想着,耳边那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天籁,顿时成了盈耳不绝的梵音了,而这岭上来来往往的游客也幻化成朝圣的善男信女。
我便想起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一年轻人高考落榜后无所事事,在一场打架斗殴中把人打成重伤被判两年劳教。出来后,当工匠的父亲平静地对他说:“别在外面瞎混了,给我打个下手吧!”就这样,年轻人跟随父亲学木艺。有一天,父亲让他将一根结满树痂的树干刨平。他虽然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但还是将它刨平了。当他把木头交给父亲时,父亲问:“你发现它什么部位最硬最难刨?”“结疤的地方。”他回答。“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因为结疤的地方是它曾受伤的地方!而每次受伤后,受伤的部位就会聚集更多的生命养分,让它长得更粗壮、更坚硬!你看周围的树,都是这样。”
是啊!在生命的旅程中,我们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人生伤痛,但伤痛恰恰是生命赋予强者的珍贵财富,也是强者成长过程的催化剂,它能使强者变得更加的坚韧而进取!只要我们把心态放端正,勇敢地面对伤痛,把每一次伤痛都当作是人生的一次顿悟一次演练一次登高,积蓄好前行的力量,那么上苍自然会赋予我们自我修复的能力,让我们战胜一切逆境,让我们的人生一步一步更加坚实地走下去!
半山腰有一个半岭亭,出了半岭亭,不远处一位老人正坐在青石阶上,半眯着眼,悠闲自在地晒太阳,一群游客举着相机围着他拍个不停。本来,在山村遇上个把老人晒太阳是极为平常不过之事,只是在这个人人浮燥的社会,这老人太阳晒得显然让人有点讶异。 一是从老人陶醉的神态可以看出他极为享受,似乎这大把的阳光洒在身上,就如他吃了“人参果”一样,每一个毛孔都舒坦!二是游客络绎不绝地从身边经过,老人却能视而不见,似乎外界的纷扰干扰不了他内心的平静。望着老人,暗想这个老人真是幸福呀!能无忧无虑地晒太阳!
古人云:“布衣桑饭,可乐终身。”我想,老人如是。
但我又不由地哑然失笑,想起渔夫晒太阳的故事:渔夫在海边的沙滩上晒太阳。一游客问:天气这么好,你为何不抓紧时间出海捕鱼?渔夫反问:捕鱼做什么?游客道:卖钱呀,有了钱以后你就可以像我一样来海边度假,幸福地享受海风和阳光了。渔夫道:难道我现在不正是在幸福地享受海风和阳光吗?
当时读这故事,我只是会心一笑,也未想什么才是自己追求的幸福。但现在面对老人,我却对照了自己:每日里兢兢业业的工作,不敢有半点懈怠,尽管对自己的工作产生厌倦,尽管也想能像渔夫一样,扔下手中的网,悠哉游哉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但是,在晒太阳之前,自己想得最多的就是先要捕捞到足够的鱼。可多少才是“足够”?人的欲望无止境,“足够”自然也是无上限!于是,当我们一辈子被这个问题困扰之时,晒太阳自然也已成为遥不可及的美梦。
在这个物欲诱惑遍地流淌的时代,绝大多数人在浮躁与贪念中迷失自我。我们若能像老人一样“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平静淡然,足知常乐,自然会心胸开阔,滤尘世污浊,还自我澄清。
10多里山道,4200多个台阶,这一路的上上下下,除了一身的汗水,除了这“落叶”、“树痂”和“老人”,脑海竟留不下多少红枫的风姿。于我来说,这落叶、树痂和老人,竟像我人生修行的一个过程———学落叶懂得选择放弃和蜕变,学树痂懂得正视人生的伤痛和不断进取,学老人懂得知足常乐和享受生活。
这大会岭的红枫古道啊,竟是一条充满禅味的人生之路,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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