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平/图
□ 缪 华
潜移默化的效果,往往总是会在若干年之后显现而出。
比如,对于牛郎的意象,我就完完全全被民间流传千年的神话故事所左右。那个宅心仁厚、勤劳善良的小伙子,不仅讨得我喜欢,而且也讨得很多人喜欢。更要紧的是他讨得天上那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宝贝女儿织女喜欢。天仙女子对这个无房无车的赤贫小子一见钟情心生怜爱,不顾天规而私下凡间,和牛郎结为秦晋之好,在桃花源般的乡村过起了“你耕田来我织布”的农家生活。虽然这天造地设、门不当户不对的结果是一枚苦涩的青果,但他们那种追求爱情向往幸福的勇气,成为千古佳话。
当我们居高临下俯瞰这片沙滩这座礁岩时,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海边这地方竟然和牛郎有关联。当然,这样的抵触只是一个很短的瞬间,因为接下来的倾听和眺望,让我心旷神怡,对这个叫做“牛郎岗”的地方,有了一种水到渠成的接纳,并且让神话和现实之间有了一个很美好而贴切的连接。
位于世界地质公园太姥山下的牛郎岗,如今是福鼎市太姥山镇东南隅以沙滩和礁石为主的风景名胜区。以往这个当地人放牛之处,从来无人问津,因为在拥有1400多公里海岸线的闽东,这样的沙滩比比皆是,当地人司空见惯,谁也不会对它有任何的期盼和遥想。进入21世纪,福宁高速公路通车,许多从太姥山下来的游客,途径此地,惊呼奇景。这一呼惊动了当地人,他们重新审视着这片熟视无睹的地方,那洁净细软的沙滩、嶙峋铮骨的礁石、潮起潮落的海水,一下子都变成了不可抗拒的诱惑。尤其在炎炎盛夏,人游弋海中化作鱼,人趴在沙上变成螺,成为了海边一道亮丽的风景。于是,憧憬美好生活的人们用十年的努力,不断开发和完善,使一片无人问津的海滩成为了有阳光、沙滩、海浪和仙人掌的好去处。
我们是在热浪滚滚的夏季来到牛郎岗的,这季节是最能体现这里的魅力和美丽。清爽的海风轻拂,一下子就驱散了我们一路的疲惫和晕眩。沿石阶而下,好客的东道主热情地带我们通过一条木廊来到白房子前开阔的遮阳处,在浓密的木麻黄下,向我们讲述着牛郎岗的变迁史。他们解惑答疑,说牛郎岗和其它海滩相比,最大的特点是小巧玲珑、袖珍可爱。这个像弯月一样的海滩虽然不算大,但与海有关的景点应有尽有。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在人们滥用海资源的今天,这里既没有人工养殖也没有炸山填海,始终保持着原有的自然风貌。
说话间,恰逢潮涨,眼见着沙滩被海水一口口地吞噬。东道主说,如果退潮,这沙滩就一下子延伸出去了几百米。但不论潮起潮落,戏水玩沙的游客都一如既往地兴致高涨。我们看到许多穿着泳衣的男女乐颠颠地扑向海水,向大自然彰显着健壮和窈窕。我们也经不住诱惑,踏沙前行,湿润的海风和温热的海水合二为一,让我们从上至下体验了牛郎岗的柔媚和惬意。不远处有岛屿,东道主说:那岛曰日屿岛,是个鸟天堂。据介绍,那岛上的鸟主要有黄嘴白鹭、岩鹭、褐翅燕鸥、黑嘴燕鸥、黑尾鸥和燕子,其中种群数量最多的是黑尾鸥,而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鸟类的黄嘴白鹭,目前已被列入国际鸟类保护委员会世界濒危鸟类红皮书之中。这一带环境优美、生态友好,正说明了当地百姓对自然的热爱和保护意识的强烈。如果这里真是牛郎的故乡,那也一定是天堂。
沿着台阶,我们走上沙滩旁的礁岩,由于海水日夜不停地冲刷,海蚀地貌的特征显示得一览无遗,被风浪镌刻的棱角分明,尽管伤痕累累,却铁骨铮铮。这礁岩和沙滩一黑一白,构成了阳刚和阴柔的两极。站在礁岩最高处的观海亭凭栏眺望,烟波浩渺,海天一色,远处白帆点点,近处鸥鹭翩翩。烟波浩渺处有一座大岛清晰可见,热心人说那是中国最美岛屿之一的嵛山岛。我曾经在我主编的文学期刊《采贝》上编发过闽东作家刘翠婵的散文《嵛山岛:瓷器一样的时光》,她是这样写嵛山岛的:“看到嵛山岛天湖和草场的刹那,我想到了一个词:羽化成仙。岛上所有的草都是羽毛,成千上万的绿色羽毛,在风中舞动,辽阔地绵展到远方。”原来,嵛山岛竟和牛郎岗遥遥相望、默默成契。在这里还可以眺望备湾村的核电工地,那是央企在宁德投资最大的项目,那如火如荼的建设场面,展现出宁德在新世纪后来居上、奋起直追的气魄。
凭栏临风。
下得亭来,我踩着细沙走向礁石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独特的景点,叫潮音洞,传说是牛郎身边的老牛看不得王母娘娘的霸道,一怒之下,洞穿礁岩。其实这正是海蚀地貌的最高境界。这让我想起了“滴水穿石”这句成语,它在闽东成为了精神,且有无数潮音洞这样的有力诠释。涨潮的时候,海水奔突,穿洞而过,炸出一声声巨若洪钟的轰响,让人不禁遥想起了苏轼抒发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豪迈气势,回应的当是慨而慷的迸发和腾跃!
牛郎岗虽不见牛,却多牛郎,也多织女。那劈波斩浪的游艇,那姿态万千的女子……都成为了一幅幅人间美景。尽管被太阳晒得浑身大汗淋漓,但我们也和来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乐此不疲,尽情享受着大海带给我们的畅快和豪爽。
就这样一片寡言少语的沙滩,隐藏着多少天地的神秘奥妙;就这样一座不动声色的礁岩,目睹了多少古今的衍化嬗递。我凭栏眺望大海,也眺望天空。此时阳光明媚,不见星月,但我想那高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也一定在俯瞰人间。回眸他们曾经有过的幸福时光,心里充满了无限的眷恋和憧憬。牛郎岗,一个海峡西岸的美丽地方,正期待着牛郎织女的名至实归,在这里,有关他们的传说,也和这沙滩、海浪、仙人掌一样,生生不息,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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